那隻狗應該也不是那隻狗了。
雖然都是黃色的土狗,也是這學校的校狗,可能也叫小黃,不過大概不可能是同一隻吧。當時,牠就已經是隻整天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的老狗了。是個就連踩到牠尾巴,反擊都會慢半拍的老人家。
不可能是同一隻。
大概對我觀察的眼神感到無趣,牠搖著尾巴背對我奔去。
我慢慢走進校門。
校門旁的管理室空無一人,只剩吊在窗上的風鈴輕輕搖晃著。
叮叮,叮叮……
說起來,管理員大概也不是同一個了吧?就算還是同一人,光明磊落的頭頂也不可能長出頭髮吧。皺紋倒肯定增加不少,我想。啊,總之我對管理員的變化沒什麼興趣。
進入校門。
面前是五層高的紅色大樓,一樓的地方有寬闊的大庭,一樓連接地面的階梯多的像是古代馬雅人的神殿似的。種了圍繞大樓一圈的花圃,不知名的植物與幾棵樹。
很美麗的校園。
我只能用美麗來形容了。
嗯。
真奇怪。
時間明明是往前移動的,明明過了這麼久。因為太久了,學校小黃已經換人當了,管理員的皺紋也增加了。但,大樓卻越活越新,新的磁磚,新的階梯,校樹長成完全不同的植物。罩住校園的圍牆被打掉,在馬路對面就能看到裡面的情況。
若不是門口印著同樣的校名,真難接受這是同一間學校。
完全不同。
記憶不符。
記憶中,我現在踩的地面是很容易滑倒的白磁磚。前面那裡應該有棵樹,我們曾在那樹下一起烤肉的。這樣的片段跟眼前的畫面完全密合不了。該是樹的地方不見了,不該有水的地方冒出噴水池。呼,
到底過了多久。
這裡其實不是同一間吧?
不,不對,就是這裡不會錯。
汪汪!
一回頭,那隻小黃又從我身後跑過去。跑走了。
對了,已經十八年了。不多不少就是這數字。
十八年過去,我長大了。儘管沒有變成小時候所討厭的大人,卻也沒達成那時候寫下的未來志願。
那些壞習慣似乎也沒改掉。碰上討厭的事情,還是不想面對,總是做著其他事情來逃避。明明後天就要交報告了,坐在電腦前準備打字時,就會突然起身打掃房間,忽然覺得該運動一下了。就像鴕鳥一樣到處找洞鑽。
最後,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。
習慣如果不下苦心改,是改不掉的。
總之,在畢業後的十年,除了不用穿制服以外,我的生活沒有多大的改變。
總覺得有點可悲。
我走在一樓的走廊,一整路都是教室,印著二年一班,二年二班,二年三班……現在都是二年級的啊。然後走到底,看到上樓的樓梯鐵門拉下了。
從剛剛到現在都沒看到什麼人喔。半個人影都沒有。這沒什麼好奇怪的,因為現在是寒假麻。因為是寒假,所以沒有人是正常的。
我抬頭看著走廊外西斜的夕陽。
「你難得回來就到附近去走走馬。有很多回憶不是嗎?」
老婆不久前這麼說。其實有一半的原因是她要跟巧遇的姊妹滔到附近敘敘舊。
「這附近不是有你以前的國小嗎?」
「嗯,是在這附近沒錯。」
只是已經很久沒去了,但也不是很久就會讓人想回去,事實上還有些原因。但我沒說出口。
「那是爸爸的學校嗎?」
女兒聽到我們的談話,丟出了一個問號。
「小芳好聰明!是爸爸的學校喔!」老婆蹲下來摸摸女兒的頭回答。
「那也是媽媽的學校嗎?」
「不是,爸爸媽媽小時候住在不一樣的地方。」
我也蹲下來。小芳的眼睛閃閃發亮。
「想看!」
「想看什麼?」
想看爸爸的學校。既然女兒這麼說就沒辦法了。
我對女兒最沒轍了。
也想不到,學校居然比麥當勞肯德基更吸引她。
於是,我牽著女兒一邊散步一邊走到母校。
小芳不斷往校狗小黃跑去的方向查看。她從出生就很怕狗。
女兒好奇,我的教室在哪裡。真是個好問題。教室至少是不在這棟大樓了,我想。以前這裡是高年級的區域吧?可是另一二年級羨慕不已的地方呢。這邊離操場最近了。現在這樣福利不就沒了嗎?還有誰想長大呢?
唔,好像整個變了。
是變了沒錯。
在小學五年級那年,我們全家搬到北部去了。說是全家,真的是包含爺爺、奶奶、爸爸、媽媽、哥哥、姐姐還有我。當時只擔心玩具有沒有打包到,長大後才明白這是多麼了不起的作業。
如今,爺爺過世了,奶奶更加奶奶了。爸媽白髮漸漸增生。我三十歲,與女友順利結婚,也有了自己的小孩。
六歲的女兒,小芳。實際上是五歲,不過她喜歡說自己是六歲。真可愛。
就是因為這些原因,我幾乎沒有再回來故鄉過。能想起來的事情也說得差不多了。傷腦筋,實實在在地經過了十八年,到底還能留下多少記憶?
我常在想記憶這東西是不可靠的。時間久了,它會變得模模糊糊的,可能美化了它,可能跟哪一晚的夢境混和了。就像是,我小三的時候跑一百公尺不到十八秒,我高中時皮膚好像沒現在這麼糟,我年輕時的體重只有五十而已,我好像來過這裡的感覺……
我、我、我、我……已經不客觀了。替除掉「我」的主觀後,事實恐怕不一樣。要事實的話去找照片比較快,不過,最近連照片都不能相信了。
所以,我當初待的學校也許就是長這樣吧?
美麗。
沒有我想像中的老舊。
「爸爸,爸爸。」
「噯?」
女兒在拉我的外套,抬頭看著我。
真怪,我怎麼會發呆了。
「再來要去哪?」
「嗯……操場旁邊應該有盪鞦韆。」
「出發吧!」
沒有人的大樓果然比不上盪鞦韆的吸引力啊。
路上經過幾面籃球場,有三四個國中生在打球。國小的籃框顯得特別矮,幾隻框架被灌斷了,只剩白白的籃板漂浮著。
那時候是不是怎麼跳也溝不到網子呢?記憶真不可靠啊。
我覺得全世界的小學大概都差不多,有教室,有操場,有遊樂設施,有頑皮的小朋友,有內向的小朋友,有剛畢業對教學熱情的大學生,有等著退休對什麼都麻木的教師,有鈴聲。
突然鈴聲響起。
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似的聲音。啊……我記得這音樂,不是似成相似,是真的有聽過。沒有錯,我果然是這所學校的。音樂像啟動器一般,我片段的回憶一點一點地抽出來。
那棟大樓是改建過的,現在能這麼確定。
「爸爸,爸爸。」
「嗯?」這次我沒陷入癡呆的情況。
小芳從鞦韆上跳下來,動作有些彆扭。大概能猜到她想去洗手間。
我開始掃視整個校園,離這最近的有三棟大樓,進校門的那間紅色大樓,還有米白色的,最後面看起來比較舊。
我帶小芳去米白色那間。
雖然樓梯都鎖上了,但一樓的廁所都還能用。
「爸爸等我一下。」
小芳迅速地跳進廁所。我在旁邊的矮牆坐下來,看著女廁的標示。
女廁,
我想起了討厭的東西。
討厭到會刻意忘掉的回憶,這也是為什麼我潛意識不想回來的原因。
與老師無關,但那個開端是導師開始的沒錯。故事的頭。
從前從前,其實也不過二十年前。我是個小學生,可能二年級,可能三年級。
有次老師辦了一個活動,活動是要全班在學校住一晚,體驗類似露營的感覺。
啊,那真的很有趣沒錯。大家準備了睡袋與手電筒,一些零食,除了睡意之外通通想帶來。到了黑夜完全籠罩校園時,所有人開始把桌椅移到牆邊,堆一堆,空出中間一大塊區域。
老師拖張椅子坐在講台邊,我們小朋友都圍坐在底下。教室烏漆抹黑的只剩講台上那根蠟燭發出的微弱光芒。
他,老師他開始說起鬼故事。我絕不是聽的「津津有味」的,尤其他說的是這間學校的鬼故事。不是美國,不是以前歐洲,吸血鬼,日本什麼的。
就是這裡。
我們坐著的地上的這間學校。
聽說以前這裡是墓仔埔。其實很多學校都曾經是,畢竟土地這麼少。反正那時候我不知道。
只知道,我聽呆了。
不曉得哪些是編的,哪些是真的。到底從哪得知這些鬼故事,鬼知識的。唉,我已經忘記故事的內容了。不過卻清楚記得老師的嘴唇不間斷地動著,還有偶而搖晃的燭光。聲音什麼的全消失了。
回想這些好像過了半小時的感覺,看一眼手錶,其實不過一分鐘而已。
我到廁所附近晃一會,玄關上貼著小朋友寫得書法字。真巧,這小孩的名子只跟我差了一個字。
不能走太遠。
我回頭往洗手間走去。只轉了一個彎。忽然發現廁所旁邊有條小天橋,它連接著隔壁棟的三樓。天橋上欄杆圍的非常高根本就是包起來了。怕小朋友掉下去吧?
這東西怎麼還在?
最該改建的東西卻沒改。
為什麼?那是因為在當年,這天橋連接的教室早就破破爛爛的了。應該是第一優先拆除的才對。是怎樣的理由讓它保留下來的。
我在那裡有過不舒服的回憶。不舒服到討厭的感覺。因為害怕而討厭。
因為那討厭的感覺,我甚至不確定哪部分是真的,哪部分是假的。試著遺忘這件事過,只是,如今它就像鞋子裡的小石頭似的。
「怎麼樣,要不要打賭啊。」
「打什麼賭?」
那時候,我們三個小男生圍在一塊。我已經忘記那個提議打賭的人叫什麼名字了,卻記得他家電話號碼有三個零,啊,真奇怪,可能數字比起他的名字更容易記憶吧。
「我打賭你不敢進女廁。」
「因為你最膽小了啊。」
「誰、誰說我不敢的……」
常有人說,乳臭未乾的小鬼頭,我們就是給人這樣的感覺吧。
「是嗎?」
「當然。」
「如果你敢在下課時間去的話,我就把收集的卡片都送你。」
「你說的喔。」
我討厭別人看不起我,所以激將法特別有用。
然後,我一下課立刻往廁所衝去。因為坐在最後一排最後一個,我溜的特別快,特別容易。當所有人剛站起來時我就不見了。只有那兩人知道我去哪裡。
女生們還沒來。
門框上掛有裙子圖樣的牌子,站在牌子底下的我緊張的流出幾滴汗珠。我秉住氣息踏出人生的一大步。
唯一一次。二十年後的現在,我也沒再進去過那地方。
我成功啦,我進來了喔,可不是膽小鬼,當時我這麼想著。
不過那兩個傢伙沒來接應我,他們沒親眼看到的話,是不會兌現承諾的。
好像聽到女生們聊天的吵雜聲。
她們來了!
我緊張得要命。我開始東看西看。有沒有哪裡可以躲,這裡除了沒有小便斗外,其餘的地方都與男廁一樣。沒有以前想的這麼神聖麻。
女生走進來了。
我躲在倒數第二間廁所。看著門縫四處走動的人影。女生真的連到廁所都有很多話能說。
「咦,這間有人嗎?」
我的門被拉扯了一下,感覺自己的心臟快停了。
「算了,用別間吧。」
呼……
「惠,你有聽說嗎?男生他們好像在打賭要進女廁的樣子。」
「真的嗎?」
「真是噁心。」
怦怦,怦怦,怦怦,怦怦。心臟的跳動聲越來越大。要是這時候被發現就完了。
真要命。
我一直待在廁所裡,因為不知道外面到底還有沒有人。偶而還有開水龍頭的聲音。
絕不能鬆懈,再說前面好像有人咳嗽的聲音。
我開始數起馬桶旁一塊一塊破舊的磁磚,磁磚角落還有一排螞蟻在爬,這棟教室真的很老舊。第五十塊磁磚了,真希望鐘聲趕快響。只要大家回教室我就能出去了。
鐘聲始終沒有響。
一定是太緊張了,時間都變慢了吧?
如果這時候有手錶就好了。
「這次的故事是真的喔,因為是以前某個同學講的。」
蹲在廁所時,我想起之前老師那晚說的鬼故事。老實說,因為太緊張,太害怕了。我不曉得哪個部分是故事,哪個部分是回憶。完全被棒子攪成一塊,就像色黏土那樣。
事情就發生在我們這棟大樓。就在女廁,不過是哪一間老師他沒有說。因為他也是聽其他老師說的。
只是光想到或許就是我這間廁所,就感到毛骨悚然。
「據說,過去有個女孩子在上課的時候舉手。」
舉手又怎樣。
「她舉手說肚子疼想去一下洗手間。」
去洗手間又怎樣。
「去洗手間的她,再也沒有回來過。」
咦?
「就那樣失蹤了。那個學生某一年還有上報,報紙有老師留了下來。」
失蹤人口嗎?現在覺得可能只是被校外人士帶走了吧?或是翹課之類的。
「後來有一次又有一個女學生舉手想去洗手間。放心,這次她有回來。只是太快回來了。她回到教室時不斷在哭。她老師問她怎麼了?她說她在廁所看到奇怪的東西。」
什麼東西。
她形容的不清不楚,就像那些說自己看的見幽靈的人永遠說不清自己看到的東西。
可是就是這樣,所以恐怖吧?
「那個女生如果有找到的話,應該是大學生了吧。」
那時小學生的我們根本不懂大學這個字眼。
啊,
怎麼搞得……還沒上課嗎?
我蹲得腳好痠。
已經很久沒有人進來了吧?除非那女生不洗手,不然一定會知道的。我是知道班上有些男生不喜歡洗手,也許也有這種女生吧?一樣米養百樣人,國語老師總這麼說。
我看不到外面,不過天空應該陰陰的吧?裡面的光線越來越暗了。
我聽不到外面,聲音去哪了?好安靜。明明沒有聽到打鐘的聲音。
不能鬆懈。
聽人說過,待在太安靜的地方耳朵會有嗡嗡的聲音。我現在就有這種感覺。
嗡嗡嗡嗡嗡嗡……
有人沒把水龍頭鎖緊,有水珠滴答掉落的聲音,每過幾秒就會聽到一下。在這麼寂靜得環境下,它就像從水滴變水球一樣,越來越大聲了。
越來越大聲了。
答。
答。
答。
答。
煩死了。就算這樣想,它還是不停發出聲音。
我低下頭繼續數磁磚,發現螞蟻少了好多好多,都去哪邊了。順著牠們爬去的方向看,都爬到前面那間了。我再抬頭看看天花板,天花板有好多裂開的紋路,油漆好像泡泡一樣炸開了。
我一直覺得這棟大樓很老很舊。
去洗手間的她,再也沒有回來過。
我甩一甩頭,不要再想老師說的鬼故事。也不是鬼故事,是個事實。麻,總之不要再想了。
甩完頭腦袋好像清醒了一點,之前沒注意到有股味道。在廁所的話,應該是大便臭臭的味道吧?可那不一樣,不是臭的。一種香水味,很熟悉,我想了好久。
那是清潔劑的味道。
洗完廁所會有的氣味,只是我這時候聞到的特別香,好濃的味道。清潔劑打翻了嗎?
本來清醒的腦袋又變得昏昏沉沉的。
咳咳,咳咳。
啊,那個人還在。這是除了水滴聲,唯一聽到的聲音。好像得了嚴重的感冒,那聲音聽起來低沉,我下意識覺得那是位年紀很大的女老師。應該是在前面三間的位置,我想。
我開始覺得身體不太舒服,是因為這裡太香了嗎?還是太安靜了?還是討人厭的水滴聲。
好害怕。
太詭異了。
鐘聲壞掉了嗎?
早就超過半小時了!只是我不敢面對事實罷了!
害怕。我放棄自尊了。
「老師。」
我用膽怯的音量說話。
老師沒有回答我,我再用大聲一點的聲音叫一次,老師。
咳咳,咳咳……
「老師,對不起。可是可是我覺得好害怕。」
我向老師坦承向她求救。那老師只是不斷咳嗽,因為這樣才沒辦法回應我嗎?然後,她不再咳嗽了。廁所瞬間又只剩水滴的聲音與香到發臭的味道。
「老師……」
臉頰一道冰冷的水滴,那是我的淚水。
「你怎麼了嗎?」
女老師總算回答我了,可是總覺得不對勁。
「你怎麼了嗎?」
她又說了一次,這次我知道哪裡不奇怪了。這五個字為什麼不是從前面傳過來的。
你怎麼了嗎?
那聲音是由我的右手邊傳過來的,一個字一個字從右邊的耳朵鑽進來。在我的右邊就只有牆壁而已啊。我不敢轉過去看,只是盯著馬桶前牆上某人畫的圖。
就只有餘光感覺到那面牆的動靜。
我想起搖晃筆讓它看來彎曲的把戲,現在右邊的牆就像那支筆一樣。雖然不敢轉頭正視它,但餘光可以看到那牆壁在搖來搖去。好噁心。
我腳麻掉了。
像傻瓜一樣蹲在馬桶上。
好噁心的感覺,右邊有什麼東西在晃。
我眼神不小心飄了過去,不該看到的。那東西。我馬上又將眼球歸位。不過,剛那一瞬間好像看到很多裂痕,這的牆壁本來就龜裂了是沒錯。只是,那些紋路好像太集中了。變成某種圖案,如果再多看一秒一定會知道的。
可是誰敢啊?
那裡傳來塑膠袋嘶嘶嘶嘶摩擦的聲音,就是牆壁那裡。不到一公尺的地方。
腳快動啊!
「你怎麼了嗎?」
我跳了起來,背靠著門。這下,完全看到那面牆了……那裡沒有東西,至少不是我想像中的鬼東西,也沒有搖晃。不過就是一面破破爛爛的牆。
不對。紋路,那紋路很像某個東西。
「你怎麼了嗎?」
啊啊,對,就是從那裡發出聲音的。老女人的聲音。
我轉身背對它,用力轉開門鎖。鎖這玩意,越是緊張越是打不開。
噯,快開啊!
那東西在膨脹,我的背可以感覺到。真噁心。我是不敢再回頭看一次了。一次也不要。
打開了!我跳出那空間,結果踩空了階梯滑倒在地。地板黏黏滑滑的。
不要過來。
噁心的東西。
我往地板看,哪知地板也有裂紋。討人厭的裂痕。幸好地板上只是單純的痕跡。我爬起來頭也不回的跑出去。
跑到走廊上,半個人影都沒有。
那是臉,沒有眼睛,沒有嘴巴,沒有鼻子。可我就是知道,那是臉沒錯。皺巴巴地像個一百多歲老太婆的臉。
「爸爸,爸爸……」
什麼爸爸?我左顧右盼,聲音那裡來的,小孩子都聲音。
小、小芳……啊,怎麼搞得。
原來我還站在小芳的廁所前面,當然,不是小時候那間,甚至不是同一棟大樓。
嗚嗚嗚嗚嗚嗚……
聽到女兒在哭,她還在廁所裡。
我立刻衝進去裡面,生平第二次進女廁。
小芳在哪,在哪裡。一間間找,沒一下就發現她在倒數第二間。門只是靠上而已。打開門看到小芳坐在地上哭。我沒有問她發生什麼了。
就這樣,抱她離開廁所,離開學校。
「沒事沒事,爸爸在這裡。」
離開時,門口的管理員回來了。說什麼這裡沒有一棟大樓屋齡超過十年的,都更新了。
麻,果然該去麥當勞肯德基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