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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色,淡粉紅的傘,有著直硬的骨架,也就是說這可不是摺疊傘。她窩在牆上時,我完全沒注意到有把傘在那附近。是藏在哪呢?真是神奇。
貓女在我右側望著天空。身高不高,可能一百六十公分吧?頭頂在我的嘴巴高度。她回過頭將我投給她的一百元取出來,一手撐著傘,一手拿著百元鈔。
「還給你。」
聲音從貓面具裡面傳出來,像由中音直笛發出來的乾淨聲音,沒有不悅的感覺。
「呃。」
我緩緩接過貓女右手的鈔票,鈔票被雨淋的有些濕,把錢塞回牛仔褲的口袋後跟她繼續站在傘下。不知道她在想什麼。對了,她的身體倒是一點都沒濕。
「……謝謝。」
貓女看著我說。透過面具上那細長的洞,看到她的眼睛。毫無疑問,深黑色的瞳孔。是謝哪件事?鈔票的事嗎?這,沒什麼啊。
「……不過,我根本沒表演什麼,不能收下這個錢的。」
「是嗎?」
的確與背後的三隻貓相比她是沒表演到什麼,但她維持同一個姿勢的時候,真得很像,尤其是嚇走少年的一連串動作,堪稱絕倫。如果是有像這樣的表演,絕對值得觀眾給觀賞票的。
不遠處圍觀的民眾因雨一哄而散,紛紛跑向對面的騎樓躲雨,經過我們兩人身旁時,像碰上石頭的河水自然分開似的。還有就是,在那表演的三隻貓。怎麼他們也都拿著傘了?看來,街頭藝人隨身帶傘是入門條件啊。
他們已經收拾好一袋東西,往這走來。
三隻撐著雨傘的貓,往這走來。

「看來還是不行啊!」
走在最前面的貓拉高音量說。
「嗯……」身旁的貓女回應他們。
已經走到這邊了。這麼一比較,那三隻貓真的比貓女要高的多,或許都有一百七十公分了。仔細觀察他們的身材後,之前想得是對的,果然都是女孩子。
「下次再試試吧。」「對不起。」「沒關係啦!」「咦?我剛是不是踩到什麼了?」「……」「這也是一種經驗不是嗎?」「姊,我們等等要去哪呢。」「真的踩到什麼了!」「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。」「那個……」「啊,臭臭的。」「真的假的?」「附近有間不錯的店。」「啊啊啊,是狗便便!」
三隻貓,噢,是三個女人湊在一起拼命討論。此時此刻,有種插不上話的感覺,雖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麼。替我撐傘的貓女也插不上話,還是,她在想什麼嗎?
一副發呆的樣子。
「對了,你是?」
剛走在最前面的貓,總算發現我的存在。她好像被其他人叫,姊。也就是當中年紀最大的人吧。四隻貓四張一模一樣的面具,真難分辨啊。
「是個善良的觀眾。」貓女搶先回答。
「啊,沒什麼沒什麼。」我說。
如果這樣算善良的話,那剛這裡就有很多不善良的人了啊。
「別不好意思了,我們可是得靠你們這些──善良──的人過活呢!」貓姊說。
「真的沒什麼。再說,我也滿喜歡街頭藝人的。」
「街頭藝人?」貓姊看著我強調說:「是街頭藝術家。」
「藝術家……」
「街頭藝術家與街頭藝人在語意上雖然一樣,但延伸出來得含意可不同喔。藝人與藝術家做的事情,在現代早就已經不在同一條軌道上了。我們是朝著藝術家的頂峰努力的。」
被貓咪教訓了……嗯,說起來貓女被少年嚇到也要用貓咪的姿態反擊這點,也是藝術家的執著吧?盡可能地化成貓。
「原來如此。」
「嗯。我們送你到那邊躲雨吧。」
於是,我隨她們一起走到騎樓。不到一分鐘的路程,貓姊她們依舊機哩瓜啦地不斷說話。貓女則相當安靜。
騎樓下有機車騎士在換穿雨衣的,有看著天空發呆的,有拿起手機聯絡朋友的,也有人不怕豪雨繼續走路的。
「有遇到我們的話,請繼續支持喔。」
貓姊對我輕輕說了一聲便帶著其它貓們往另一邊走去,四個穿特殊服裝的人物走在路上,不少路人都停下腳步看了一會。我ㄧ個人待在騎樓默默望著她們的身影,一直到她們轉了個彎,尤其是背影較小的貓女。
雨還在下。
想起來了,我在等人啊!那傢伙怎麼還沒出現。這次也太久了吧?碰上這種雨,搞不好他會拿來當藉口也說不定。

我決定不理會那傢伙自行前往目的地。從背包小口袋抽出黃色便條紙,確認一下上頭抄的地址。雖然他說只要到火車站後,其他都交給他就沒問題了,但我還是懇請他將地址唸給我。他想了一會才將完整的地址唸完,一下是十五巷,一下不對應該是五十巷才是,就這樣成了紙上這排可性度不高的文字。
唯一能肯定的是,他人在嘉義。
「阿秦現在好像住在嘉義,找他的話就不用擔心房子的問題了。」
這樣不是很好嗎?母親喝著剛泡好的牛奶最後這麼說道。相信若是看見此時全身溼如落湯雞的我,母親就不會這麼想了。
我先到超商買了一隻透明的傘。除了自動門周遭的遍遍水跡,剩下的都與一般超商無異。店員看到我的樣子不免露出同情的眼神,說我是這十分鐘內光臨買傘的第五位客人。
「這是找你的錢。」
「謝謝。」
「你真是運氣不好,最近已經很久沒下雨了。」
「是啊。運氣好的是沒穿新鞋子。」
他好像沒聽到,正幫旁邊的老先生收帳單。對老先生說完謝謝光臨後,才發現我還站在櫃台前面。
「還有什麼事嗎?」他問。
「請問你知道這上面的地址在哪個方向嗎?」
他接過黃色便條紙用像是看到新奇東西的眼神盯了一會。不知為何,回想其間他還舔了舔上唇。
「這上面寫的是嘉義市嗎?」
「是的。」
我想應該是吧。
「就我所知嘉義沒有這條路耶。」
其實我也這麼覺得啊。果然沒有,但聽他在電話中匆匆說完完整的地址時,他就有事急著掛斷了。連質疑的機會都沒有,傷腦筋。
「聽起來滿噁心的。」
「我也這麼覺得。」
是條讀起來感覺會有數百條鍋牛爬在路上的路名,怎麼可能會有這種路呢。若真有的話,地價大概也會像洩了氣的氣球一樣起不來吧?
原本在冰箱整理貨物的店長走來櫃台,他也好奇地看一眼地址。只看一眼濃濃的眉毛便瞬間上揚。
「是有這條路喔!」他笑著說。
我與店員驚訝地看著他。
「你認識韓夜秦吧?」
我點點頭。
「會把這條路叫成這樣的肯定是阿秦了。已經一個月沒看見他了,嘿,見到他的話記得幫我跟他說三百元在找他。」
「沒問題。」
店長從桌下拿出一張廢紙,在上面畫起附近的地圖。他說在嘉義只要認得垂楊路就夠了。在他筆下的垂楊路粗壯的像根冰棒似的,可以想見垂楊路的重要性在他心裡有多高。
畫著畫著他隨口問起:「對了,阿秦現在長得怎樣呢?」
「不清楚,我也已經一年沒見過他了。」
「頭髮應該早就長出來了吧……好了,就是在這一帶。」
這地圖相當粗糙,我只看得見兩條大馬路,垂楊路中間的交叉處被紅筆畫上了一個大圈圈。
「這範圍有點廣啊。」我喃喃自語。
「已經替你將範圍縮小很多了。其他,天曉得阿秦的地址有沒有寫錯呢。總之就到這附近找找吧。百分之百是在巷子裡。」
所以這整片空白的區域都是小巷子是嗎?
「不用謝我了。別看我這樣,我這人最喜歡替人畫圖了,地圖這類的只是小意思。」
先發制人地感謝對方真是了不起的手段,令原本還有疑惑的我只剩敬佩的心情。腦中一邊想像著韓夜秦他的頭髮發生了什麼事,一邊離開這間超商。
雨依舊下著。
謝謝光臨的二重奏從身後傳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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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強尼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